第十章 旅途终点(穿过死后的世界)
在我的印象里，自从上次我们成功穿越那座由米尔塔的记忆形成的回忆迷宫——“迷失仙境”以来，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吧。
还记得当初帕姆在提议让米尔塔也加入我们一起旅行的时候，月和莲都是持反对态度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叫米尔塔的堕天使少年也已经完全融入了我们这个群体当中了。
我注视着队伍中的那位半翼的堕天使，忽然产生出一种‘自己当初对那个堕天使的那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了’这样的想法，于是便自嘲地笑笑。
正如上所说，自从我、帕姆以及米尔塔成功脱离迷失仙境后，这个堕天使少年便也加入了我们旅行的队伍中。
自那次事件之后的这一个月中，在莲的Lighthouse帕姆的引导下，我们一行人又接连穿越了数座回忆迷宫。当然由于当前我们所走的道路是莲的既定道路，因此构成回忆迷宫的记忆之源理所当然的都是属于莲的记忆。
虽然和莲一样同为弥留之人，但是由于之前的一些事件，导致我和月迷失了自己的道路。后来通过帕姆的建议，我们决定在想出回到我自己的道路的方法前都和帕姆他们一同旅行，按照那位白色西服的Lighthouse的说法，这样就算在最后无法回到自己的既定路线上也能将莲的旅途终点作为我自己目的地，从而实现一同到达终点这样的事。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之后我们遭遇的回忆迷宫中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的回忆构成的记忆之源了。虽然心下不免有些失落感，不过鉴于就连莲的一些羞耻的回忆都偶尔出现在一些回忆迷宫中的情况，从这个层面上看的话，自己的记忆不再被别人看到，也许也是一种幸运也说不定。我这么想着。
话说回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旅程了啊，我感慨的看着队伍中的大家。
不对，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了。
还有一个人，我偷眼瞧着走在我身边的白色连衣裙少女。自从迷途的我们加入莲和帕姆一行后，便一直是由莲的Lighthouse帕姆在为我们指引道路，而同身为Lighthouse的月，本应该指引别人的人现在却不觉落到被指引的行列，再加上在之前克劳斯的事件中她自己也曾用尖刻的言语来批评那个迷途的Lighthouse。所以我觉得此时虽然这位少女嘴上没有说，但是自尊心很强的她想必心里一定是很介意的吧，毕竟月在有的时候神情也显得有些失落呢。
看着身边这位面无表情的少女，我不禁心生怜悯，同时也生出一丝内疚，如果在食尸鬼的那次事件里我不固执己见鲁莽行事，可能现在我们依然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月也不会产生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伸出手想要摸摸月的头，不过少女先一步抓住了我的衣袖。
“没关系的哦。”面无表情的少女目不斜视的淡淡说道。
“是吗……”我任由着白色的少女抓着衣袖，我们就这样无言的前行着。
我们的前方，莲正和米尔塔嬉笑打闹着，走在队伍最前面指引着道路的帕姆也偶尔回过头来露出优雅而温和的微笑。
我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心中感概。在我们踏上旅途之初，就只有我和月两人，之后则与莲还有帕姆组成四人的队伍共同旅行，而现在又有了堕天使少年米尔塔的加入。随着队伍的壮大，其间的气氛也活跃了不少啊。
而且最近，我也时不时的生出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样的旅程一直持续下去，也是不错的呢。
————
不过现实始终是现实，正如之前突然遭遇车祸的我没来由的来到这片迷茫平原并成为弥留之人踏上寻找自己终点的旅途一样，现在我们的旅途又将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谢幕。
在那一天里，我们抵达了旅途的终点。
我们眼前的草原上出现了一个被淡淡的薄雾覆盖的轮廓，那是一座小山，不同于迷茫平原那冰冷的灰色调。小山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充满了五颜六色的绚烂色彩。
走在最前方的帕姆停下了脚步，这位白色西服的男子转过身来望着我们，他的脸上带着比平时更加温和的笑容。
“我们到了呢，旅途的终点。”帕姆微笑着，“这座灵山就是连接天堂或者地狱的入口，从现在开始就轮到你们凭着自己的双腿来走向自己的目的地了，祝你们……”
帕姆的话并未说完，因为莲扑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抱住了，少女将头埋在帕姆怀中抽泣着，而这个突然的举动似乎也令这位阅历丰富的Lighthouse颇感意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最终男子还是冷静下来将手轻轻地抚在了莲的头上。
“小莲，弥留之人与Lighthouse在相会之时便已经注定了离别。”男子轻轻地托起莲的脸颊替少女擦去眼中流出的泪水，
“在这次的旅途中我获益匪浅。因为在漫长的旅程里我见证了一位少女是如何走出了自己内心的阴影，又是如何变得如现在这般充满勇气与自信的全过程。你知道吗？小莲，女孩子啊，要在微笑的时候才是最美的。所以，在将要离别之时，请不要哭泣，请为我展现你的笑容吧。”
“恩！帕姆谢谢你。”莲点着头努力地露出了微笑，面对着少女的微笑，这位白色西服的男子满意的闭上了眼，似乎是想将这一刻永远留在心底一般。
另一边我和月两人无言地对视着，在迷失仙境中的时候，我曾经通过月的幻影而意识到埋藏在自己心中对月的真正想法。在那之后我一直都想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但是，在此时此刻在最后将要分别的时刻，我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我……”我努力的组织着语言。
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一样，白色的少女以食指轻轻的覆上我的嘴，然后摇了摇头。
“云，你该走了，”月就像往常一般面无表情的以淡淡语气对我说道，“去吧，走向自己旅途的终点，然后不要再迷路回到这迷茫平原了。”
尽管自己的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此刻任凭我绞尽脑汁也没法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想法说出来，我沉默了良久，最后终于开口了。
“啊，恩，你说的对啊。那么月，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向月这么说着，我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到了最后从自己嘴里说出的也只有这样的话。
白色的少女微微点头，然后看着我拖着米尔塔来到了莲的身边。
“啊！云！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啦！”堕天使少年在我手下挣扎着。
“闭嘴，你既然带上了弥留之人的特质，这个终点当然也就有你一份了。”我冲少年说道。
就这样，在向月和帕姆做了简单的道别后，我与莲还有米尔塔三人开始向着灵山前行，向着我们旅途的终点前进。我时不时的回头望着留在迷茫平原的两位Lighthouse，带着优雅微笑的白色西服的绅士般男人，以及面无表情的白色连衣裙的精致人偶般的少女，他们就那样站在灰色的草原上目送着我们。
结果到了最后自己也没能说出自己的心意啊……我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向着灵山前进。
————
在踏上灵山的第一级阶梯的一瞬间，我惊讶的发现环绕在我们三人周围的景象变了，此刻的我们并不是走在山道上，而是站在一条三岔路口的中心，在我们前方有两条路，位于左边的路尽头是一扇漆黑的大门，而位于右边路尽头则是纯白的大门。不用多说也可以理解了，左边道路的尽头一定是地狱，右边的路则通往天堂。我又回头望了望位于我们身后的那条路，路的前方没有门，但是隐约可以看到迷茫平原那灰色的天空与草原，也许我们刚才就是经由这条路从迷茫平原到达这个路口的吧。
“弥留之人啊，祝贺你，到达了自己旅途的终点，也到达了自己人生的终点。”一个古老而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我环视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不过这里除了我们三人以外便在没有其他的人了，也许这个声音是来自于这座灵山的意志吧。
从莲和米尔塔的表情看，他们也应该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弥留之人啊，选择吧，选择自己的目的地，选择自己人生的终点。”
原来，到了最后是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吗？我们在场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时间静静的流逝着，终于，米尔塔率先打破了沉静。
“我决定了！”这位半翼的堕天使的少年向我们宣布，“我要走左边的道路。”
“那个，米尔塔先生，天堂的话在右边哦。”莲似乎担心少年把自己的目标方向搞错，于是提醒道。
“我要去的地方，正是地狱。”少年带着有些沉重但却充满决心的表情说道，“过去，我在天界曾经犯下了重罪，因此才会跌落天际，而且我现在身为堕天使，也不可能再回归天堂了。不对，应该说本大爷对天界那种墨守陈规束手束脚的生活已经没有留恋啦！哈哈哈哈！”
堕天使挺直腰板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POSS，接着又面向我说道，“云，我以前不是说过，因为你很像我记忆中的某个人，所以才跟着你们的吗？”
“那是我刚坠落天际流落到迷茫平原的时候，当时是那位大人拯救了绝望又无助的我，他向我伸出手，问我‘要不要试着成为堕天使呢？’在之后还告诉我在将来应该会遇到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到时只要跟着那个人，对方便一定会帮助我的。”少年带着微笑回忆着，“现在看来，那位大人果然没有骗我。”
“啊，是吗？哈哈哈……”我尴尬地笑着回应着，记得之前在那座名为忘却庭园的回忆迷宫中解放被复写进我的记忆中的米尔塔的记忆时，为了说服记忆中那个受伤的黑天使少年，自己当时似乎也对那个少年说过类似的话，什么成为堕天使什么的，还说了什么未来会出现和自己很像人的会帮助他什么的不着边际的话。不过应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我一边想着一边目送着朝左边道路走去的米尔塔。
“云先生，我也想好了。”莲对我说。
“莲的话，果然是选择天堂的那边吧。”我笑着说。
少女微笑着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进入天堂，但是毕竟那是和帕姆的约定。再一次谢谢你，云先生。如果不是当初你和小月的帮忙，我一定无法走出那座悲叹学园，也就没法像现在这样和云先生愉快地对话了。真的谢谢你！”少女说着在我脸上印下了一吻。
“云先生肯定也会选择天堂吧？那我们到时再见了！”少女边朝我挥着手边向右边的道路跑去。
“喂！云，快看哟！这门是由整块的黑曜石雕刻的哦！真不愧是地狱啊！”另一边的米尔塔已经来到了地狱的黑色大门前，正指着大门向我喊道。
这家伙到现在都是这种少根筋的状态呢，我笑着摇了摇头。目送着二人分别进入了两边的大门。
现在该轮到我自己了，果然我应该选择天堂的那边吗？我呆呆的立在原地，脑中充满着复杂的思绪。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要我进入其中任意一扇门，那么自己就将会离开迷茫平原，并且现实中的身体也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在还有很多未了的事的情况下就走到人生的终点，这样真的好吗？无数的回忆就像影像一般在眼前闪现，有我成为弥留之人之前的，也有之后的，有快乐的，也有悲伤的。最后，影像定格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位站在灰色草原上的娇小少女，少女穿着一条白色的夏日连衣裙，有着瓷器般的雪白肌肤，以及精致的如同人偶般的脸庞……
啊，是了。我想我应该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我再次露出了笑容，迈开脚步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那条道路。
“是吗？这是你选择的道路吗？不用再考虑了吗？”那个我认为是灵山意志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回荡着。
啊，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
————
包围着灵山的薄雾渐渐变浓，逐渐将整座山都覆盖了，而到最后，当雾气再度散尽时，迷茫平原上已不见灵山的踪影。此刻我的双脚又踏上了这片既陌生又熟悉的灰色的草原。
远远地，可以见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向我跑来。
“云！”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拽住了我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我和月约定过，在到达我自己的道路终点前是绝不会随便消失的。”面对少女的质问，我笑着回答。
“笨蛋！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且在之前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想要回到道路上可是难上加难的事！而且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在这期间万一你在现实里的身体发生什么事，你会消失的！”月焦急地说着。
“啊啊，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那种事就到时候再考虑吧。”我将手搭在了月的头上，打断了她的话，白色的少女低着头，任由着我轻抚着她的头发。
随后赶来的帕姆露出了赞赏的笑容，“既没有选择天堂也没有选择地狱，而是做出了留在迷茫平原这第三种选择。椎名云先生，你果然是个蕴藏着无限可能性的有趣个体，我没看看错你呢。”白色西服的男子向我优雅地鞠了个躬。
“这算是在夸奖我吗？”我笑着挠了挠头。又对月说道，“月，能请你再一次指引着我这个迷路的弥留之人到达属于我自己旅途的终点吗？就算是当前暂时迷失方向也好，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那条正确的路上。怎么样，能请你帮助我吗，我的Lighthouse哟？”
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沉默了许久，“没……没办法呢，谁叫我是你的Lighthouse呢。会……会指引你找到自己的既定道路然后到达终点的。但是不要会错意啊！这……这只是Lighthouse的本职工作而已！”
“是，是，我知道了。”我看着面色微红的少女，笑着答应着，“那之后就麻烦你了，Lighthouse。”
“哎呀，看上去挺有意思的。请务必带上在下一同前去吧。”白色西服的Lighthouse插话了。
“不要！你赶紧去寻找其他需要帮助的弥留之人吧。”
“不要这么冷淡啊，椎名云先生。”
“不要就是不要啦！”
————
和帕姆道别之后，我和月再一次的踏上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途。
“再……再重复一次啊，我……”少女尽量使自己的视线盯着前方，有些慌乱地说着。
“是，是。你是由于Lighthouse的职责，才愿意带着我一起旅行的，对吧。”我替少女把话说完。
“但是啊，月。你知道吗？”我仰望着迷茫平原那独有的灰色天空，对着少女说出了我的心意，“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月低着头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我也是啊……想……和你……一起……”
“什么？我听不见呢？”我开玩笑般的把耳朵凑近少女。
“…和你…一起……”
“什么呢？听不见哦。”
“……”
“听不见哟？哇！呜咕……”腹部遭受了剧烈的冲击，这个月专属的必杀肘击的感觉也是久违了啊……我捂着肚子跪到了地上。
“快走了，笨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月哼了一声，一边揉着发红的手肘，一边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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